一天下午，救护车到达了北卡罗来纳州一位60岁女子的家门外。

在持续两天的恶心、头晕和疲劳之后，这位女士拨通了求助电话。她尚且能够开门迎接医护人员，但行走时已经明显乱了脚步。她看起来嗜睡、注意力不集中，也很难完整地回忆起发病经过。

医生正忙着进行初步评估，此时房间中突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。是什么东西在响？患者自己也说不清楚。那会不会是烟雾警报或者一氧化碳探测器的声音？医生忽然联想到了患者的症状：头晕、恶心、虚弱和意识模糊，这些症状全都可以用一氧化碳中毒来解释。

警报声响起，那会是一氧化碳超标的警告吗？| Rigby40/pixabay

想到这一点，医务人员迅速把患者转移到了室外通风处。在将患者送往急诊室的路上，人们初步测量了她血液中的一氧化碳含量。结果显示，这位女士的碳氧血红蛋白饱和度达到了25%，比正常上限高出了许多——也就是说，她确实中了一氧化碳的毒。

在医院里，进一步检查证实了升高的一氧化碳水平，同时还显示患者存在严重的贫血。在吸氧、输血等治疗后，患者的情况似乎稍有好转。然而不幸的是，她的病情随后再次恶化，血氧饱和度急剧下跌。在最初接诊的19个小时后，这位女士因心跳骤停抢救无效死在了急诊室里。

造成中毒的一氧化碳从何而来？这是一场意外事故，还是另有隐情？为了弄清这一点，法医与消防人员前往患者家中展开了调查。

大部分时候，让人中毒的一氧化碳都源自不完全燃烧，它可能会从燃气灶、火炉、发动的汽车或各种燃油机械中产生。然而，工作人员寻遍整栋住宅，却无法找到任何与一氧化碳中毒相关的安全隐患线索。从一楼到二楼，从阁楼到车库，整栋房屋的空气一氧化碳含量读数也始终保持在0ppm。

一氧化碳全部消失不见了？| 站酷海洛

那当时的警报声呢？工作人员调查发现，那声音其实也与一氧化碳毫无关系：它来自一个不小心被触发的防盗报警器。

一氧化碳难道是凭空出现，然后又凭空消失了？失去线索的人们又一次仔细回顾了患者的医疗记录。这一次，他们发现了惊人的真相：将患者毒死的，其实是她自己的身体。

是的，人类的身体会自行产生一氧化碳——这发生在血红素分解的过程中。当红细胞衰老死亡，其中的血红素会被酶分解，这个过程会释放血红素中的二价铁离子，并生成一氧化碳与胆绿素。

血红素（左）在血红素加氧酶的作用下降解产生胆绿素（右），该反应同时会产生一氧化碳|wikipedia

一般情况下，这样形成的一氧化碳量足够少，并不会造成任何健康问题。不仅如此，内源一氧化碳还是一种有用的“气体信号分子”，它对多种生理过程都可以起到调节作用。

但在这位女士身上，一种疾病的存在让情况变得相当不同。就在患者被宣告死亡之前的30分钟，实验室检测刚刚证实她患有严重的自身免疫性溶血性贫血。

也就是说，她的免疫系统出现异常，将自身的红细胞视为了敌人。在自身抗体的作用下，大量红细胞遭到破坏——这些红细胞随即被分解，产生了比常人体内多得多的一氧化碳。增加的一氧化碳分子与患者体内本就所剩无几的幸存红细胞结合，阻碍氧气输送，由此带来了致命的后果。

最终，法医病理学家在报告中写下了这样的死因判断：“溶血性贫血并发症，自然死亡。”为提醒同行们留意这种罕见的可能性，他们将这一案例写进论文，发表在了2022年2月的《法医学期刊》上[1]。